又到了麦子拔节的四月,温暖的阳光照射着大地,路边的油菜绽放出金黄的花朵,我的思绪不禁又飞到了二十六年前……
那是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三个年头,担任初三毕业班的化学课。学生们临近中考,在春暖花开的四月,住在学校单身宿舍的我,却躺倒在病床上。连续高烧一个星期,打针吃药都不起作用。自己心里想:反正躺着也是发烧,索性不如去班里给学生上会儿课吧。于是,拖着病体又来到教室站在了讲台上。后来,校长实在看不过眼儿了,托人从邻村找来一辆红星面包车,与好心的同事耿大姐一起,把我送进了市三院。
到了市三院,我与耿大姐的谈笑让医生护士感到诧异,他们纷纷询问“谁是病人”,当我上前答“是”时,他们都摇头说“不像”。量体温、测血压……做了一系列检查后,我住进了内科病房。学校通知了家中的父母,年迈的医院照顾我。又是连续三天的输液、打针、吃药,高烧依然不退。检查心、肝、肺等器官均未见异常,每天抽耳血化验达七、八次之多,白细胞值极不正常。第四天早晨,主任医师来巡视查房时问我:“身上是否有出血点?”检查后发现,我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些红色的小斑点。主任没再多问,只是说:“让你的家属来一下。”
在病房外等候的妈妈跟随主任去了医生办公室。十多分钟后,她回来了,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我说:“没事,医生说让咱们转院。我回家收拾一下,很快就回来。”尽管妈妈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,但其实,我从她那红红的眼圈儿早已看出来,她哭过。也许主任告诉妈妈我的病情很严重,需要转院。对于疾病,我倒并不惧怕什么,只是不能看到妈妈落泪,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病情让妈妈心里难过。我连忙安慰妈妈说:“没事,什么病都可以治的。”
大约到了下午六点左右,我们作好了往省二院转院的准备。哥哥单位的领导给安排了一辆小车,姐夫找了一个在省二院有关系的亲戚陪同,父母因为晕车暂时不去,哥哥陪我。三院的大夫怕我路上发烧,又给我服了点退烧药。晚上八点左右,我们开始出发赶往省城石家庄。那时,还没有开通高速公路,一路上颠簸了近四个小时。到达省二院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。姐夫的亲戚联系不上熟人,因为路上服了退烧药,我的高烧不到39度,医院不允许挂急诊。在春寒料峭的深夜,我与哥哥和亲戚坐在省二院楼道的长条木凳上。侧目望见亲戚手中拿着的字条,我才发现,原来医生怀疑我是白血病,才让转院的。哥哥脱下他的羊毛衫盖在我的身上。就这样,我们苦苦等待着天亮……
朦胧之中,我似乎听到了妈妈的呼唤。睁开双眼,爸爸妈妈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,他们二老乘坐了早晨第一班汽车,从小城邢台赶到了省会石家庄。从未出过远门的父母双亲,是怎样从农村老家乘车到市里长途汽车站,再找到发往省会石家庄的第一班汽车,一路颠簸,找到省二院。这其中的辛苦,我不难想象。我“哇——”地大哭一声扑倒在妈妈的怀里,妈妈抹着眼泪安慰我说:“没事儿,没事儿,找到医生,就会把病看好的。”
医生上早班的时间到了,重新挂号,检查、抽血、化验,因为没有病床,我被安排住进了省二院的地下室。输液时,已接近傍晚,医生对我说:“这是最新、最好的进口药——先锋霉素,输完液后,你的高烧就会退下的。”在当时,七、八十元一支的先锋霉素简直如同天价,我的月工资仅有一百多元,父母没有收入,可为了给我治病,他们咬紧牙关,什么都舍得付出。输完液,连解出的小便都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儿,可我的高烧却依然不退。查不出病因,二院又没有病床,医生建议我们转入与他医院——医院继续接受治疗。又是连续输液一周,高烧依然不退。一周后医生通知我做骨穿,他们用钢锥似的器械从我的胯骨中抽取骨髓,化验结果为骨髓中含有一种叫做幼稚细胞的东西,可以诊断为白血病。为了确诊,需要再做骨穿。可第二次化验不知出现了什么问题,还需再做第三次骨穿。等待结果的日子里,我的体重消瘦到七十来斤,对吃饭已经毫无胃口。父母每次问我想吃点什么,我总是摇头,再问时便不想作答,甚至想落泪。临床一位好心的大婶劝我说:“闺女,你不能再哭了,你知道吗?你妈妈天天背着你在楼道外面偷偷抹眼泪。你一哭,她心里更难受。”听到此言,我的眼泪便更是止不住哗哗地流下来,不是为病痛,而是为自己的病痛带给父母及家人的难过与伤心。曾记得,那天深夜发高烧达到四十度多,输液打针已完全不起作用。医生说只能采取物理降温法,用冰块儿冷敷。可医院的冰箱内没有冷冻冰块儿了。医生说只有火车站一带有卖冰糕的。父亲便步行十多里地,从医院,赶到火车站买冰糕,再步行赶回来。那时,不像现在,到处有的车。我能够想像得出来,在人生地不熟的省会城市,父亲是怎样强忍着心头的悲伤,迈着沉重而艰辛的步伐,便走边打问火车站的方向,去买冰糕来为心爱的女儿退烧,他又是怎样拖着磨出血泡的双脚一瘸一拐地走回来……
五月的鲜花开满了大地,我已经住院一个多月了。每天不停地输液、打针、吃药。第三次骨穿结果出来,排除了白血病的可能,可高烧依然不退。体重已经减至不足七十斤,严重贫血。输过两次血后,病情依然不见好转。饭食几乎吃不下。父母每天从市场上花两、三元买一瓤西瓜或一个梨子喂我吃下。领导同事和亲朋好友前去探望,只是相对无语,默默落泪。我几乎绝望了。其实对于死,我倒并不惧怕什么,只是觉得愧对父母和家人,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不曾报答,却还要拖累父母,让他们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与痛苦。我悄悄地写好了遗书,塞到枕下。那时,还没有捐献眼角膜和身体器官之说。我只是希望自己死后,遗体能够捐献出来做医学研究用。如果能够换得一点补偿,就将作为女儿给父母的一点点回报吧……
也许是亲人的挚爱感动了上苍,也许还有我的不甘心死亡,在近乎绝望之中,我的高烧居然慢慢消退了下来,身体也感觉有了些许力气。医生们都为我的病情好转感到喜出望外。住院将近半年的时间,我康复出院。
二十多年了,每每忆及往事,我还总是忍不住潸然泪下。哥哥说,那时候,父亲总会无端地向他发火。我能够理解父母心中的痛楚。是啊,父母亲朋为我付出的爱比天高,比海深,这是我一辈子都无以回报的。挚爱沉沉,让我铭记一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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